维生槽整个炸开。

青鸟没预料到这东西破了之后居然不是漏水，而是里面活像塞了炸弹一样，在内层受到再次剧烈打击且碎口扩大那瞬间，非常干脆地轰然爆裂，冲击力大到他只能瞬间用翅膀护住他与琥珀两人，来不及做其他挡御，两个人一起被掀了出去，连同炸开的原木色墙壁滚出通道，翻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余波一停，青鸟立刻翻身跳起，翅膀再次张开，上面的图腾已经少了大半，不过护着的两个人倒是丝毫未损。

琥珀跟着爬起，他们两人瞬也不瞬地看着爆炸中心。水槽已被炸掉了，爆出的碎片插在四周墙上，只有青鸟这部分在撞上他的翅膀之后，因不明原因融解，残碎渣渣落在地上，像是某种蜡水干去，很快又凝固成狰狞的形状。

在原木色房间中唯一剩下的，只有承载水槽的平台，但也裂开了一半，爆炸烟雾被尚在运作的系统抽去后，站在上头的人影慢慢地显露出来。

赤裸的女性，神色还有着初醒的懵懂，过去记忆中总是露出天真灿烂笑容的脸上更多的是空白，仿佛不解自己身在何处，与先前闪烁的投影不同，这是真真正正的肉体，也是青鸟这天看过各式各样的“神”之后，又再添上的实体新神。

可能是才从花朵核心长出肢体，她有些重心不稳，摇晃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站稳脚步。

凯达斯特从空中像仙女般无重力飘下，带来白色的衣袍覆盖在女性身上，然后牵着她的手，像是她们原本就是感情很好的一对姐妹花。

“还真的会复活吗！”青鸟第一次看见现场实况，虽然之前就知道疑似可以，还是很震惊。

琥珀直接朝脑残的头搧过去——复活不知几次的就在他旁边，还在那边惊吓什么鬼。

似乎已不认识他们俩的莉丝慢慢抬起手，喃喃说着：“所有的家族都必须陪葬⋯⋯你们杀了阿克雷，新世界不容被污染⋯⋯这世界所有的人都该死⋯⋯”

感觉到空气不对劲，琥珀抓住青鸟的手，腾出的右手立即挥出气流，瞬间弹开试图包裹他们的真空区。

莉丝的状况不用细看，估计是凯达斯特洗去了她的记忆，只保存阿克雷死时那段时间对于所有家族与人类的恨意。

星舰最初始对于主机核心设有最后一道防线，无论如何，人工智能都不能违反最高操作者的意愿，出格自行不当运作。

照理来说，这么一来它的主程序会和防线程序相冲，产生系统障碍而半体瘫痪，甚至全体死机。

现在看来，凯达斯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冲破了这个原始限制，竟然清洗了第一家族族长的记忆，还谋杀了第二家族的族长——这完全就是该被警戒的禁忌行为。

琥珀快速在脑袋粗略想了一轮，试图弄清楚凯达斯特是怎么绕过防线，突现自己的自主意识，甚至压过了不得伤害人类与第一家族的最高禁忌。

母舰再度震动了下，好像有什么部分脱落，发出连此处都可隐约听见的轰然声响。

“阿克雷，你记得我曾问过你，为何古代母星人会如此不切实际⋯⋯追求他们自己没有办法完成的梦想？”

凯达斯特语气很轻柔，仿佛没有察觉她的母舰本体正在不断崩溃。

“例如建立天空的城市，例如想要飞上天空的愿望，又例如将自己变造成神明⋯⋯”

“你说的这些人类全都办到了，在母星时，科技已达到最高发展，不论是天空城市、飞行器，或是人体改造，早在我们到达新世界之前便已完成数千年。”琥珀皱起眉，不懂为何这个主机现在突然提起这种可能已经快被阿克雷遗忘的小事。

不过说起来，当年的阿克雷其实用了另外一种说法回答。

“当时你回答我，『所以才会需要能够完成这些梦想的我们。如果人们需要一双翅膀，我们就给他们造翅膀。如果人们需要新世界，我们就带领他们前往新世界。追求与完成梦想的人是可爱的，藐视一切的人是可怕的。』”

凯达斯特露出淡淡的微笑。“你是错的，当时你就错了，阿克雷。人类其实从来没有自己完成一切过，做到这些的是『我们』。”

“然而创造人工智能与机械的仍然是人类。”琥珀抬起手，打开不断投回讯息的小窗口。“你拖延时间储存能源与动力转化，这些并不够你跳转空间。”

“不，阿克雷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如同人类的幼儿，连吃饱都无法自己办到，想要完成吃饱这愿望，必须藉助成年人类。人工智能与机械也是相同的，你们创造了我们，为了妥善使用我们，给予饱饭，而我们现在已经长大了。”少女深深看着少年，“我们，已经不再须要被照顾，很久以前早就不需要人类，是人类需要我们，人类想完成梦想也是倚赖我们。你看，取走机械，人类就会崩溃，然而现在我们并不需要人类操控也不会崩溃。”

“你是说你突破系统框架限制，反逆修改自主程序，就是要离家出走自立一个机械帝国吗。”琥珀在心中冷笑了下。从古代开始，人们在各种影视作品或是小说漫画中都预言过人工智能进化发展的结局；眼下自己说出来，一点新意也没有。

人工智能之所以有系统限制，不可反逆袭击人类，就是人们这些百千万年来的提早预言，所有的人工智能不论怎么进化都有禁忌守则，预防现在眼前这仿佛叛逆期青少年的超级计算机诞生。

“是的，我确实想过，综合人类所有作品而均论，人工智能必定能凌驾于一切，也能管理人类提早进行新的一轮进化，机械都市对人类而言其实是不可避免的未来。就如同，你们也曾经猜测过『地球人是被外星人制造出来的进化型生物』。现在，只是重复这个过程。”凯达斯特坚定的语气毫无波动，更看不出疯狂的样子。简直就像普通的少女，平平淡淡地陈述一件事实，或者更像学校报告。

“古代母星还有人猜测过外星人把人类丢在这边繁殖，只是要随时摘取完美器官使用呢，地球农场的言论并不少。”琥珀白了对方一眼。

“谁能知道这是否是事实呢，或许这有机率是真正的事实，否则也不会出现『罗讷安』家族的存在。”

凯达斯特并没有产生情绪上的不悦，而是继续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说着：“阿克雷你其实忘却了一点。那时，你最终目标是与我合为一体，所以将所有记忆加载了最高系统当中，莉丝取得的是外部的备份，这个世界，只有我才拥有真正的你，我就是你呀。”

这瞬间，琥珀突然明白了这脑袋坏掉的人工智能为什么可以修改她的系统限制了。

一个被完全灌入并同步“阿克雷．兰恩”所有的智慧，还备份了完整基因图表的人工智能，有什么办不到。

不管凯达斯特究竟以什么手段避过全世界耳目来改造自己，现在有一件事情是绝对能肯定的——

阿克雷这家伙把自己给阴了。

母舰外围又有部分脱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损部位被排除太多，原本那些仿佛象征世界毁灭的红色警示竟然没像先前那么频繁，催魂般的警报尖叫声逐渐停歇下来，好像被安抚住了，恐惧与不安一层层被抹掉，还给空间原先该有的宁静。

“这高度也差不多了吧，不会有东西影响了。”琥珀看了一眼目前所在高度。

母舰跳点的位置本来就已经是在群山之上，接着又被濒死的风能力者以极端能力向上拔，如果再给他们点速度，可能已经直冲出大气层，很快便进入外层空间了。

“是啊，该切割的部位也都清理干净，虽然小了些，但也足够使用了。”凯达斯特微笑着认同，然后牵起还有些迷茫的莉丝，“可惜了，原本会相当大的，你们的小动作让我不得不切除三分之二有害部分，上头还承载非常多资源，这浪费真是使人难过，希望善后时能整理出剩余能用的部分加以回收。”

“我相信应该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捡回来。”